在位于佛山市順德區均安鎮的奧百達金屬表面處理產業園（以下簡稱“奧百達產業園”），7棟大型廠房綿延達五六百米。在園區三樓，錦上花涂裝工藝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錦上花”）的員工正加班加點趕貨，一旁的空地架子上，掛滿了一件件表面涂裝好的各類汽車零部件。

今年1-9月，佛山六項污染物指標均達國家二級標準。 奧百達產業園／供圖

　　刺鼻的氣味，黑黑的廢水，黏稠的油污……這些人們對金屬表面涂裝企業車間的傳統想象，在這里統統沒有出現。得益于奧百達產業園提供的一站式環境“管家”服務，錦上花得以全力以赴推進生產，今年產值預計可在去年翻番的基礎上再上一個臺階。

　　佛山是傳統工業大市，2023年規上工業總產值突破3萬億元，是全國第二個、廣東首個“工業3萬億”地級市。如何處理好工業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之間的關系，是擺在佛山高質量發展之路上的必答題。

　　近年來，佛山直面工業密集、能源消耗高、污染物排放量大等挑戰，大力推動降碳減污協同增效，助力工業綠色低碳轉型，走出了一條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雙贏的綠色之路。

　　精準分區管控，“控”出碧水藍天

　　走進奧百達產業園一樓，一條條標識清晰的分質分流管道向兩邊延伸，連接起7棟多層工業廠房內的超30家表面處理企業。

　　所謂表面處理企業，顧名思義就是對產品的表面進行異物清理、涂裝、化學處理等的企業。產生的廢水、廢氣多，是此前這類企業的共同特征。

　　錦上花是一家主要為寧德時代、一汽大眾、比亞迪、廣汽、小鵬等品牌企業做汽車零部件表面處理的企業。“以前我們位于村級工業園內，每年營收的百分之七八都要用于處理廢水廢氣。2023年入駐奧百達產業園后，園區統一處理廢水廢氣，大大降低了我們的人力和物力成本，有力促進了我們的生產經營。”錦上花負責人尹術平告訴《南方》雜志記者，公司2024年營收達到七八千萬元，比2023年翻一番，2025年有望突破1億元。

　　奧百達產業園環保相關負責人指著一樓的管道告訴《南方》雜志記者，這些管道就是集中收集、處理廢水的設備，“我們推行‘生產上樓、分類收集、管道架空、集中治污’模式，配套集中治污設備并提供一站式環境‘管家’服務，嚴把準入關，確保進駐企業符合園區規劃環評的準入要求”。

　　而在幾年前，奧百達產業園所在的均安鎮，“工業不連片、產業不成帶、土地碎片化、村級工業區量大面廣、布局分散、企業總體規模偏小散”等問題比較突出，工業生產、居民生活空間相互交織、犬牙交錯，樓企矛盾也比較尖銳。而這種現象，此前在佛山全市較為普遍。

　　怎么辦？2021年7月，佛山率先開始探索生態環境分區管控。“生態環境分區管控就是實施分區域、差異化精準管控、源頭管控的環境管理制度。”佛山市生態環境局副局長梁杰介紹，核心就在于“分區”“管控”四個字上。

　　梁杰解釋，所謂“分區”，就是通過一系列環境保護評估體系，將佛山劃分出97塊不同的區域；所謂“管控”，就是在每個區域內設定生態保護紅線、環境質量底線、資源利用上線，實施差異化管控措施。

　　“說簡單點，就是明確好哪些區域是嚴格禁止開發的，哪些區域是限制開發的，哪些區域是可以合理開發的，從生態的角度看，能發展什么產業、不能發展什么產業都規定明白。”梁杰以奧百達產業園舉例，其所在的區塊允許發展表面處理產業，其他處在不允許發展或限制發展表面處理產業區塊的企業就要逐步向這些區塊集中，大大提高了環境管控成效。

　　如今，從頂層到具體，佛山逐步從源頭上探索建立起分區管控—規劃環評—項目環評的立體管理體系，從宏觀層面銜接國土空間規劃，科學布局園區“生產、生活、生態”空間；從中觀層面強化規劃環評引導，建設綠色現代園區；從微觀層面釋放項目環評改革活力，提升服務效能，在優化空間布局、推動產業綠色轉型、改善生態環境質量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產業結構綠色低碳轉型步伐不斷加快

　　7月9日，在順德區陳村鎮，由廣東申菱環境系統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申菱環境”）建設的廣東申菱新基建領域智能溫控產品智造基地項目建成投產。值得一提的是，“零碳”標簽讓這個占地超60畝的大型基地格外引人矚目。

　　申菱環境主要提供工業領域的能源和環控產品及服務。申菱環境副總裁崔梓華告訴《南方》雜志記者，這個項目深度融合多項關鍵技術，包括基于“光伏光熱+多元蓄能+智能協同”于一體的柔性能源系統，高效集成冷站、余熱利用等技術，能有效提升用能設施能效、降低系統能耗。項目建成后，預計可實現年節電量476.43萬千瓦時，年減排二氧化碳2717.09噸。

　　2025年4月，以該項目為基礎打造的“工業園區能環一體綜合智慧能源示范項目”，獲國家發展改革委認定為第二批綠色低碳先進技術示范項目，是我國首批零碳（近零碳）園區示范項目。

　　“近年來，佛山乃至全國大力推進工業綠色低碳轉型，舊廠房的改造、新廠房的建設，都要符合低碳節能的要求，這為申菱環境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崔梓華介紹，企業未來逐步將示范項目獲得的經驗推廣到其他項目中去，目前已經有一些知名企業提出邀請。

　　在佛山，推動產業綠色低碳轉型已經成為企業和相關機構部門的共識：“美的廚電產業綠色低碳技術改造示范項目”等入選國家發展改革委《綠色低碳先進技術示范項目清單（第二批）》，仙湖實驗室獲批建設“國家能源氫能及氨氫融合新能源技術重點實驗室”，并成功投產全球首條陶瓷板（磚）氨氫零碳燃燒技術示范量產線，為佛山制造業綠色升級提供典范和技術支撐。

　　佛山市發展和改革局相關負責人告訴《南方》雜志記者，近年來，佛山產業結構綠色低碳轉型步伐不斷加快，目前全市已有3個綠色工業園區、62家綠色工廠、27家綠色供應鏈管理企業入選國家級綠色制造名單；能源綠色低碳發展能力不斷提升，累計引育氫能企業（項目）超170家，計劃總投資額超過650億元；資源利用率有效提高，2024年6家企業入選國家再生資源綜合利用行業規范企業名單……

　　“下一步，我們將持續推動傳統產業綠色化改造升級，積極培育壯大綠色低碳產業集群，加快構建現代能源體系等。”該負責人表示。

　　工業發展與生態保護的雙贏

　　高明河是佛山市高明區的母親河。2024年底，生態環境部公布全國第三批美麗河湖優秀案例名單，高明河入選其中，成為佛山市首個。

　　然而在2018年前，高明河主要支流水質長期為劣Ⅴ類，既影響了周邊百姓的生活，也制約了產業的發展。

　　佛山市生態環境局高明分局副局長徐應杰告訴《南方》雜志記者，幾年來，通過在上游深化農業農村面源治理，在中游開展工業園“污水零直排區”創建等，高明河水質實現根本改善，高明區也獲得“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示范區”榮譽稱號。

　　近年來，類似的變化在佛山比比皆是。在佛山工業持續穩定發展、成為廣東首個“工業3萬億”地級市的同時，通過深入打好藍天、碧水、凈土保衛戰，佛山的空氣、水、土壤質量得到質的改善，實現了工業發展與生態保護的雙贏。

　　比如在污水治理方面，梁杰介紹，通過控源截污，重塑工業排水體系、完成超過200個工業園“污水零直排區”建設等，佛山14個國考、省考斷面達標率達100%，78個市考斷面劣V類比例由16.7%下降至2.56%。目前，佛山已成為粵港澳大灣區主要城市的重要飲用水水源地。

　　曾經，從廣州開車去粵西經過佛山時，往往能聞到一些異味。如今，這股異味早已消失不見。

　　梁杰告訴《南方》雜志記者，作為傳統工業強市，佛山空氣治理的壓力比較大。地處珠三角腹地的佛山，過境車輛多，尤其是柴油車等高排放的車輛多，加上佛山的產業結構中高耗能高排放的陶瓷、鋁型材等產業占了很大比重，十幾年前能源結構以煤和重油為主，導致PM2.5濃度在最高峰時曾達到五六十微克每立方米，超過國家二級標準的近一倍。

　　幾年來，聚焦車、企、油、路四方面，佛山通過推動新能源車替代，推動工業窯爐、工業鍋爐等清潔能源替代，開展超低排放治理等，讓藍天白云成為常態。今年1—9月，佛山市空氣質量優良天數比例為90.5%，六項污染物指標均達國家二級標準，其中PM2.5濃度常年維持在22微克/立方米左右。“天空仿佛自帶美顏、藍天白云觸手可及”，已成為佛山群眾百姓體驗、感悟和評價佛山環境治理、產業轉型成效的標志性現象之一。

　　（記者 史成雷 實習生 張壯）